一說起茶馬古道,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云南、怒江再者便是四川入藏的古道驛站,貴州的茶馬古道卻鮮為人知。但實際上貴州是歷史上“茶馬互市”的重要場所。為了了解貴州的茶馬古道,我來到貴州省文物保護研究中心,向長年研究茶馬古道的婁清老師拋出了那個我一直疑惑的問題——貴州的茶馬古道是怎樣形成的?
白沙古驛道一角。
茶馬古道生活經濟的命脈
婁清老師首先糾正了我先入為主的一個印象,茶馬古道是當初文物保護發(fā)掘時云南提出來的概念,實際上茶馬古道不僅僅只有茶和馬,也運輸其他物資,特別對貴州來說鹽運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因為不產鹽,與四川等地的互市就成了支撐貴州生活經濟的命脈。南宋時期,因為缺少北方牧場,能做戰(zhàn)馬的貴州馬一下就成為了重要的軍事資源,貴州的戰(zhàn)略經濟地位躍升。
貴州馬是國內的主要馬種之一,是最早于貴州西部的畢節(jié)、六盤水、黔西南等地所產的馬。其中,畢節(jié)是主要產馬區(qū)。烏蒙山區(qū)的高山牧場牧地廣闊,草質優(yōu)良。西南馬種中唯一能用作戰(zhàn)馬的只有產于貴州的水西馬。和其他西南馬種相比,水西馬要高大得多,而且膘肥體壯、筋骨強健,于是南宋朝廷用鹽和茶向水西土司大量換馬,保證了南宋軍隊能維持一支基本規(guī)模的騎兵部隊。事實上,不論是北宋時期在四川所市的“川馬”,還是南宋以后在廣西所市的“廣馬”,不少是流入該地的“貴州馬”,“貴州馬”是“茶馬古道”上的重要物種。
貴州高原不僅出產馬還產茶。由于古代貴州大部分屬四川、云南管轄,所產茶葉被稱為“川茶”“滇茶”,是向“西番(即西羌)”購買馬匹的主要物資。史料記載,明朝廷“命戶部于四川、重慶、保寧三府及播州宣慰使司,置茶倉四所貯茶,以待客商納米中買及與西番商人易馬,各設官以掌之?!薄爸贸啥?、重慶、寶寧三府及播州宣慰司(即今貴州省遵義大部及黔南、黔東南部分地區(qū))茶倉四所。命四川布政使司……余地方就近悉送新倉收貯,聽商人交易及與西番市馬?!币虼?,“茶馬互市”把貴州與川、滇、桂連成一片,無論是川人南下、滇人東進還是桂人北上,貴州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而成為貿易中轉中心,成為“茶馬互市”的重要場所之一,茶馬文化分外發(fā)達。
普安縣白沙古驛道。劉朝富/攝
徐霞客所行走的茶馬古道
貴州茶馬古道主要分布在貴陽、六盤水、畢節(jié)、安順市、黔西南等地,涉及17個縣(市、區(qū)、特區(qū))。沿線文物點包括構成茶馬古道主體的道路、橋梁、渡口、烽火臺、關隘、卡子等,以及和茶馬古道密切相關的牌坊、會館、商號、摩崖石刻、寺廟等?,F存的古道因為年代久遠加上不斷有新路加修在古道上,所以并不能連成一條完整的線路,而是分段進行保護。
茶馬古道上發(fā)生過不少歷史趣事,大地理學家徐霞客就記錄過在半坡塘茶馬古道上的小故事。徐霞客于明崇禎十一年(1638年)農歷四月二十六日路過此處。因馱運行李的“駝馬”在路邊坡上吃草。他先行幾步,“坐坳下石間少憩”時,見有人背著小口大腹的陶罐從他面前經過,往南去汲水,他趕緊跟隨前往。“抵崖下,則穹然巨洞,其門北向,其內陷空而下,甚宏。其人入汲于石隙間,隨處而是,皆自洞頂淙淙散空下墜,土人少鑿坯承之。水從洞左懸頂下者最盛,下有石臺承之;臺之側,鑿以貯汲者。洞從右下者最深,內可容數百人,而光明不閟,然俱無旁隙別竅,若堵墻而成者也”。此洞就是現在的獅子山哈馬洞。徐霞客出洞后,按原路上大道?!暗芹昙春qR嶂,有真武閣跨坳間”。“海馬嶂”即“哈馬莊”。
徐霞客所走的這條古道于元代開辟,位于晴隆縣光照鎮(zhèn)東方紅村。由青石砌筑。至今你仍可以根據徐霞客的敘述重走這條古道,與古人展開一場跨時空的對話。這條古道上有目前貴州已知保存最好的關隘之一——哈馬關關隘。這座始建于明洪武年間的關隘歷經風風雨雨仍然矗立。
要以茶馬古道尋古意,普安段的茶馬古道是個不錯的選擇。普安的茶馬古道相對而言保存得較為完善?,F在去往普安縣白沙鄉(xiāng)的卡塘村,青翠茂盛的山林間,蜿蜒的古驛道盤旋其中。青石鋪就的路面清晰可見,時不時還有村民牽著馬馱著物件從古道上走過,時間從千百年前以古道為線一直流轉到了今天。
畢節(jié)陜西會館。羅大富/攝
古道上的古鎮(zhèn)會館
交通要道上必會形成城鎮(zhèn),隨著貴州的茶馬互市興盛,沿線的驛道上也多了不少城鎮(zhèn),有些古鎮(zhèn)一直延續(xù)到了今天。青巖古鎮(zhèn)是其中之一,古鎮(zhèn)上的青石板路也浸染了貴州的茶香。青巖古道的歷史從唐初起,從宋代以后,逐漸形成茶馬互市重要通道,到了明代成為扼控貴陽生命的糧道。清末,成為“川鹽行黔”綦岸的重要通道之一,主要行銷富順縣商引行黔口岸及榮縣商人提供的富順廠所產之鹽。因此,這條歷經朝覲之路、市馬之路、省會糧道、行鹽通道的千年古道,不但見證了貴州古代交通發(fā)展的軌跡,還承載了黔中政治、經濟、軍事和文化發(fā)展的進程。
畢節(jié)金沙縣的“義盛隆”商號則見證了清代貴州鹽茶馬互市的興衰。這座位于貴州省畢節(jié)市金沙縣鼓場街道羅馬社區(qū)羅馬路133號的古會館占地面積2400平方米,是“龍門”式建筑布局,由馬房、正房、南北廂房、鹽倉、封火山墻等組成。它也是打鼓新場成為黔北四大商業(yè)重鎮(zhèn)之一的歷史見證。
金沙縣城關鎮(zhèn),原名打鼓新場。自古是鹽茶馬互市的重要通道和物資集散地。清乾隆年間,打鼓新場開設有“泰源”“泰平”“義和”“義興”四大商號,多為陜西籍鹽商開辦,以經營鹽業(yè)為主。興盛時四家鹽商在仁懷廳(今赤水市)設總店,在產鹽地設分店,分號遍及遵義畢節(jié)等地,掌管了川鹽運輸,一時風光無限。鹽運所興,打鼓新場商賈云集,商貿繁榮,商旅絡繹,成為黔北四大市鎮(zhèn)之首。
而在畢節(jié)市內,精美的陜西會館同樣彰顯著曾經古道上繁華的貿易。清乾隆初,大批陜西鹽商匯聚畢節(jié),修建陜西會館也成必然。匯聚畢節(jié)的陜西客民,選擇今畢節(jié)市七星關區(qū)中華南路商業(yè)繁華區(qū)創(chuàng)建陜西會館,時稱“春秋祠”?,F存建筑,無論從建筑結構還是施工工藝,均堪稱貴州古代建筑的精品。畢節(jié)陜西會館貴州現存已知唯一使用隔架斗拱的清代會館建筑。會館坐東向西,自西向東由八字石庫大門、戲樓、廂房、鐘樓、鼓樓、關圣殿及觀音殿組成,建于3級臺地上。
畢節(jié)陜西會館。羅大富/攝
這座會館還是畢節(jié)紅色記憶的一部分。1933年冬,共產黨員林青和繆正元從上?;氐劫F州畢節(jié)家鄉(xiāng)開展革命活動。他們與秦天真一并在畢節(jié)城區(qū)組織聯(lián)絡了一批先進分子,在畢節(jié)城中女子小學成立了“畢節(jié)草原藝術研究社”,陜西會館就是該社重要活動場所之一。
貴州的茶馬古道歷經千年,一代一代的人們在老路上又整修鋪就新路,還保留著青石磚的古驛道也曾經歷過不同時間的翻修。于是,當我們行走于黔地,每一段路都是茶馬古道的“延伸”。道路跨越時間的隔閡,不變的是貴州的茶香。
原文標題為:《鄉(xiāng)村地理》丨主題策劃“生態(tài)茶香撫人心”——貴州茶馬古道 鮮為人知的經濟命脈
來源 | 《鄉(xiāng)村地理》雜志
文 | 孫晉楠 整理,信息貴在分享,如涉及版權問題請聯(lián)系刪除